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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教育田野深描:乡间底层孩子的日常抗争(4)



  抗争“时间权威” 反规定性的日常作息

  对于大部分进行过农村学校布局调整的农村地区来说,在村校和教学点被撤并以后,乡中心校几乎承载了底层区域中唯一的社会教化功能,而寄宿制则成为乡校中的主流选择。

  云乡九年一贯制学校也是这样的一所寄宿制学校:全校除附设的幼儿园以外共有171位学生,其中住校的学生达153人,包括11名因家校距离过远而必须住宿的小学一、二年级学生。

  面对乡校如此庞大的住宿规模,云乡学校连一名生活教师的编制都没有,全校所有老师下午放学后都要返回到县城教师公寓或乡镇中的家里,仅由德育主任邓畅及其妻子——云乡学校附设幼儿园中唯一的幼儿教师张丽共同兼任生活教师,邓畅管理男生住宿,张丽则管理女生住宿。

  寄宿制学校内部的日常管理是准军事化的,它将一天所有庞杂的学习和生活要素都编码在极度狭窄的每一寸压缩时间段内。在这些局部性片段状的固化时间段中,乡间少年们的观念习得和行为塑造都必须处于学校管理者随时可预控的合理范围之内。

  在作息时间表中,学生和教师之间的日常语言和身体行为都被严格限定。比如,究竟什么时间段内学生应该学习、吃饭、锻炼、休息、起床或睡觉,究竟什么时间段内老师应该作为师者传道授业、作为朋辈谈心解惑、作为父辈关心体谅。正是在这种内隐作息时间表内权力规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循规蹈矩中,少年们在微观的学校权力结构中被驯化与被控制。一方面少年们被集体训导对既定规则的服从、认可与遵循,从而加快促进个体社会化的达成;另一方面,少年们则在对既定规定性时间的个体化抗争中,加速实现着底层的再生产。

  少年们总是不断地向笔者抱怨:“学校的作息时间太紧张了,每天早上6点钟就要起床,而每天晚上9点钟就要睡觉,你说学校是不是疯了?”笔者反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按照学校规定的时间表早点休息,早上才好准时起来呢?得到的回答是:“这么宝贵的自由时间,我们怎么可能让它白白地在睡梦中度过呢?”“晚上我们总得相互聊聊天啊,大家照课程表上了一天课了,就像坐牢一样,睡眠时间总不能再管了吧?有时候我们还会故意说话惹生活老师来,刺激嘛!”“早上其实也起得来,但就是不想起,故意拖着,其实就是讨厌又要按照作息表程序一样的做事,不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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